身為一個專業的音樂頻道,我已經做過了好幾百部影片,討論了各種音樂上的技術問題,讓你的演奏和創作可以更進步。但是,我好像一直都沒有在頻道上聊過現實的問題:學音樂、唸音樂班和音樂系,到底會不會餓死?有什麼職業可以做?用音樂有沒有可能賺大錢呢?
如果你現在正在猶豫要不要讓你家的小朋友學音樂,或者是你自己現在就正在唸音樂班或音樂系,擔心畢業後直接成為社會的負擔,今天就讓我這個已經做音樂工作二十年還沒餓死的人幫你解惑一下吧!
歡迎來到,好和弦的《學音樂不餓死的完全指南》!
音樂工作的三大類別
首先,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到處都充滿著音符和聲音。你每天在電視、網路、遊戲甚至是電梯裡聽到的背景音樂,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每一個聲音的背後,都可能藏著一個像我這樣的音樂工作者。事實上,音樂系畢業後可以做的工作,可能比你想像中來得多。
跟音樂班、音樂系直接相關的工作,大概可以分為三大類別,那就是:
- 🎭 表演
- 🎼 教學
- 🎛️ 製作
接下來,我會簡短介紹三個類別其中的一些工作,跟你說每個工作大概在幹嘛、輕不輕鬆、困不困難、好不好賺錢等等,以及我個人的推薦程度。
在以下文章中,如果我在職業名稱旁邊加上了「✔️」記號,就表示我個人曾經有做過至少幾次。
表演類
職業古典音樂獨奏家
在我還小的時候,「成為厲害的演奏家」是一個音樂班的師長會跟我們推銷的夢想。不過很抱歉地,我要告訴你殘酷的現實:就算你從五歲開始,每天關在琴房練琴 48 小時,你長大後能變成全職古典音樂獨奏家的機率,差不多還是等於零。
當然啦,只要你自掏腰包開一場獨奏會,技術上來說你就是一個獨奏家了(這樣說的話,我也是一個獨奏家)。但是,如果是想要 100% 全靠古典音樂演出來維生的話,到目前為止,在我身邊還沒有看過實際的成功例子。
現實是,大多數的獨奏家除了演出之外,還是得要教學、錄音或是做其他的工作來維持生活;事實上,開獨奏會只要不虧太多錢,可能就要偷笑了。
職業管弦樂團團員
這其實是一個滿高壓的工作。
首先,一個好的職業樂團的職缺,可能會有好幾十個人到上百個人想要應徵,你需要通過競爭非常激烈、而且準備過程超級繁重的甄選過程。
就算被初步錄取了,還要經過漫長的試用期。在試用期中,除了要注意自己每一場演出都要表現好之外,還要花心力去打好人際關係,確保你的同事們會投票讓你留下來。
📖 延伸閱讀
如何準備台灣職業樂團甄選:從一位小提琴演奏者的角度(作者 曾臺衍,碩士論文)
得到了工作之後,你還是要花很多時間保持自己的演奏能力。如果是弦樂器的人,也許還有可能夾在人群中打混;但如果是管樂器的話,在舞台輪到你獨奏的時候,高音如果吹不上去,應該會是一個很無助的體驗。
商業演出、婚禮演出✔️
我在學生時代偶爾會接婚禮演出,後來我也接過政府或樂器廠商辦的音樂會等等,但我現在比較少接這個了。
我覺得做商演或是婚禮演出最困難的點在於「打響名氣」。如果你是默默無名的新人,那麼你可能只能撿那些別人都不想接的 case。但如果你認真在網路上經營自己或團隊,案源開始穩定,業主開始指名要找你的話,是一個可以賺很多錢的工作。
認真在做這行的人,如果混得好的話,光是一個禮拜的收入,可能就已經超過職業管弦樂團團員的月薪了。
錄音室樂手✔️
這邊說的「錄音室樂手」,是指當專輯要錄音時,被找去演奏各種樂器的音樂家;我自己只做過幾次。
這一行非常非常難入門,樂器技術很強只是基本,你還需要有人脈;因為大部分需要錄音的情況,製作人早就已經有合作的樂手口袋名單了,外人是很難有機會加入的。
身為新人的話,你能做的只有好好經營自己的品牌,多發表作品,讓能見度提昇,所以某一天缺人的時候就會有人想到你。但反過來說,一旦你在這一行成為「固定咖」之後,相對地也滿難被取代,是一個收入也很不錯的工作。
流行演唱會、音樂劇或舞台劇樂手✔️
我自己的話經驗沒有太多,只有在很久以前接過幾場音樂劇、和一兩場政府大型晚會的鍵盤手工作;以及多年前有一次「歌劇魅影」來台灣演出的時候,我幫他們彈過舞蹈排練伴奏。
如果是比較大的製作的話待遇是滿好的;但是要接到好的 case,你的技術勢必要很強,而且也需要有相關的人脈。
這類型工作通常時間都很不穩定,沒工作的時候就很閒,但忙起來的時候又很忙。對我這種工作是以教學和做內容為主的人來說,如果要接下一個這樣的 case,為了配合演出和排練時間,就會需要把很多其他的工作請假掉,其實也是不太好安排的。
不過如果你是很喜歡往外跑、到各種地方演出、跟一大堆人一起開慶功宴喝酒的人,這個應該是滿適合你的工作。
合唱團、學校考試或音樂比賽的鋼琴伴奏✔️
合唱團伴奏這個工作在幹嘛,一般人應該還可以理解。
但是,非音樂專業的人可能不知道,在音樂班和音樂系中,不論是管弦樂還是聲樂的學生,在每學期期末考的時候,都需要找鋼琴家來幫忙彈伴奏。當然,有些學生可能會選擇找同學幫忙彈就好,但是專業的、特別為了考試和音樂比賽的鋼琴伴奏,其實有不小的市場需求。
我在以前接過非常非常多這樣的鋼琴伴奏工作,事實上我曾經還滿搶手的!但是我後來把工作重心轉往教學之後,就比較少接伴奏了。
至於待遇的話,合唱團伴奏通常都普普,而且排練會花很多時間,以經濟效益來說 C/P 值不高;至於音樂比賽或學校考試的鋼琴伴奏的話,鐘點費是還滿不錯的,但是這個工作有很明顯的淡季和旺季,淡季的時候還是要找別的工作來補。
教學類
公、私立學校的音樂老師
說到教學類,第一個大家會想到的工作就是這個了吧?這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鐵飯碗」,要得到能夠去搶這個鐵飯碗的門票,首先你需要花至少兩年的時間修教育學程,然後還要去考試、再去學校實習,這還只是參賽門票而已喔。
接下來,等到有學校開出音樂老師的職缺(天知道會是在台灣的哪個角落),你要去參加甄試,擊敗所有的競爭對手,最後才能拿到這個鐵飯碗。搶到鐵飯碗之後,你還得要面對那些更想要滑手機而不是學音樂的學生,也不要忘記還有好多行政工作等著你要處理。
雖然說是鐵飯碗,但是不得不說,學校音樂老師的薪資待遇真的很難讓人興奮得起來。我覺得這份工作只適合那些超級有愛心、有耐心,很有教育熱情而且喜歡穩定生活的人。
音樂班外聘老師、音樂系專任或兼任教授✔️
這個工作跟上一項很相關,但又有點不太一樣。
我曾經在我的母校師大附中音樂班,以外聘老師的身份教了七年的音樂科技課;我也在新北市三重的新北高中,教了一年多還是兩年,我不太記得了。
我會說當外聘老師,比一般的學校音樂老師來得好一點,因為:
- 外聘老師並不像一般音樂老師需要修教育學程、去實習等等的
- 待遇也比一般音樂老師好一點,真的就一點點而已
- 教的學生是專業科班的學生,而不是一般學生;所以照理來說,他們應該要更在乎音樂課一些些……吧?
老實說,剛開始在師大附中教書的前幾年,真的很快樂。那個時候我才 26、27 歲,而我的學生是 16 到 17 歲,其實年齡沒有差多少,跟他們玩在一起真的是很開心。而且 2013、2014 年那年代,學生在上課的時候,是有注意力的、是會跟老師互動的,而且沒什麼人在滑手機,很不可思議對不對?
但是我在那邊教到第六年、第七年的時候,我發現這種互動感消失了。學生的注意力開始變得越來越短、沒有人 care 這堂課,讓我覺得我只是一個陪學生滑手機的背景噪音而已;我也開始懷疑我早上八點多起床去學校教課的意義是什麼,然後我就辭職了。
私人音樂教室老師
這一項指的是到「別人開的音樂教室」做樂器教學。
如果你想要收一對一的樂器學生,但是沒有自己的教室,也不想到學生家上課,那麼音樂教室就是剩下的選擇了。雖然說學費收入要跟教室分成,但就算是分成後的時薪也算是不錯的,甚至可能比大學的兼任教授更好。
唯一的問題是,音樂教室的學生來源不見得很穩定,在音樂教室界你也是有機會成為「流浪教師」的。也許可以同時在好幾個不同的音樂教室上班,來分散風險。
我自己本身是沒有在音樂教室裡教過,因為我從一開始做的,就是接下來這一項。
私人工作室、到府家教或線上一對一教學✔️
這個應該是大部分樂器主修的畢業生都做過的工作。
我在大一到大三的時候,都是在網路上透過自己的網站接案1,然後騎機車到學生家上課。大四之後,我就租了自己的工作室,開始在自己的空間教學了。在最近幾年,我絕大部分的私人學生都已經轉為線上遠端教學了。
我覺得私人一對一的樂器教學,可能是對音樂系新鮮人來說,最理想的工作。這個工作能夠充分利用音樂系所學到的專業,工作時間自由、有不錯的成就感而且時薪又高。如果喜歡教學的話,這個工作有長期發展的潛力;如果不想以教學為重心的話,也可以選擇只接少量的學生,來維持基本生活所需。
實體演講、大班課✔️
我曾經接過很多演講工作,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高中或大學的校園演講,主題通常圍繞在數位音樂、現代樂理、即興等等的事情。我也講過一些比較特別的場合,例如說我在 TEDx 講過音樂的理性和感性,甚至我還曾經在 Evernote 的使用者大會上面,講我怎麼寫筆記、準備 YouTube 影片。
更後來,我也做過幾次的實體大班課。例如說我在 2019 開過編曲研習營;在 2022 年在台北流行音樂中心開了給銀髮族的樂譜製作工作坊等等。
演講工作不是我收入的主力,所以我其實沒有很在意演講費的高低,純粹就是看我自己有沒有時間,以及那個場合和聽眾我有沒有興趣而已。但如果你要專門朝這個方向經營,把它發展成主業的話,我覺得也不是不可能。
收入的話,如果是一般校園演講或公家機關,你大約可以期待每小時大約 2,000 元左右的演講費,再加上一些車馬費。如果是自己開大班課、研習營之類的,當然收入就有機會更好。
線上課程✔️
當然,一對多教學也不一定要是實體課,你也可以做線上課程。我在這邊特別指的是「預錄好的影片課程」,而非即時互動的線上課程。
這是一個相對高成本、高風險的選項。因為要製作一個像樣的線上課程,需要大量的準備工作:你要深入研究課程的主題、擬定適合的課綱、寫腳本、製作各種教學素材、投影片,然後要錄音、拍攝,拍完還要剪輯、做學習手冊、上架,開始賣之後還要行銷它並且做售後服務。
整個過程除了花時間之外,可能也需要投資不少設備,成本極高。以我目前已經完成的兩個課程為例,《即興幼幼班》花了我大概四個月,《鋼琴技巧急診室》大概花了半年才完成。其中《鋼琴技巧急診室》的原稿總字數高達 68,177 字,可能比很多小說還要長。
然後在你忙完這一切、把課程做出來之後,如果沒人買,你可能就會有一種「我是誰,我在這裡做什麼?」的感覺。所以如果你覺得好和弦的影片和文章對你有幫助的話,希望你可以買我的線上課程,以實際行動支持好和弦囉!我的課程一定會讓你覺得超級值回票價的。
總之,線上課程這個路徑,不推薦新手嘗試;我會建議先利用其他管道建立一些知名度之後,再考慮做這個。
製作類
各種配樂或功能型音樂✔️
這包含電影、電視節目、廣播、舞台劇、各種活動、廣告、品牌識別、遊戲、展覽和裝置藝術等等使用到的音樂。
好和弦的觀眾最熟悉的例子,可能就是我幫 12mini 火鍋店做的品牌主題曲,還有我幫眼球中央電視台春晚做的開場曲。在展覽和裝置藝術方面,例如 2015 年在松菸的《解密科技寶藏》展覽,我負責了其中一個展區的音樂和音效設計;還有 2021 年在《新竹光臨藝術節》,我做了其中一個光雕秀的配樂和音效。
至於電影和電視方面,我個人就沒有經驗了。因為電影和電視配樂的工作量通常很大、而且交稿時間也相對緊繃,不太適合我這種不是全職的人做。
我覺得做配樂最困難的點,不在於做音樂本身,而是如何讓別人找到你來做音樂,所以懂得行銷自己是最重要的。待遇的話範圍很寬,一個案子從幾千塊到幾十萬都有可能,就看個人的知名度以及談價錢的技巧囉。
古典音樂會或流行音樂的作曲、編曲✔️
跟前一個工作很像,差別只是這次音樂是主角而不是配角。
我幫很多演出團體和個人寫過原創曲或是編曲2;流行音樂的話,我有參與過最多人知道的編曲作品就是林宥嘉的《兜圈》和五月天的《成名在望》,其他還有一些就不是那麼有名了。
我覺得這些工作對我來講都是成就感居多,收入其實還好。尤其是那些古典音樂會的原創作品,如果把我花在一個作品上的時間換算成時薪來看,有些作品的收入可能還不如在便利商店打工的薪資。流行音樂的話,因為我拿不到版稅,所以即使像是剛才那兩首歌在 YouTube 加起來已經超過一億點閱了,我是一毛錢都拿不到的。
不過因為這不是我的主要收入來源,對我來說,可以讓自己的作品被厲害的團隊演出和製作,以及被很多人聽到,錢的問題有時候也不是那麼重要。
樂譜製作、校對、編排✔️
我在職業生涯早期也接過少量這樣的案子。對我而言做樂譜算是苦力活,做完一份譜之後,我可能需要花更多錢去按摩,才能讓我的脖子和腰回到正常的狀態,所以我個人不是很喜歡這個工作。但是我的確也有認識真的對樂譜超級專業、在這方面經營得很好的前輩,所以它還是一個可行的職業選項。
做樂譜其實是一個高度專業的工作,除了要很細心之外,也要有很強的音樂理論知識,還要把打譜軟體練到滾瓜爛熟才可以。所以如果你對於做出漂亮、專業的樂譜很有熱情,而且對記譜、排版等等細節有細膩的注意力,那這個工作可能就很適合你。
音樂節目主持和內容製作✔️
像是我自己的「NiceChord 好和弦」、和海牛的「音樂家的無聊人生」就是華語圈當中兩個不錯的例子。
在我看來,做節目最大的價值,不是節目本身得到的廣告分潤或是商業合作,而是做節目可以讓你的專業被更多人看見。然後它就可以幫助你在以上我們提到的所有工作領域當中,更容易接到案子、談到更好的價碼,以及賣出更多商品。
我會推薦每一個認真要走音樂這一行的人,都應該考慮做自己的音樂節目或內容。它可以是長影片、Podcast,或甚至是部落格或電子報的形式,先選擇一個你覺得最舒服的媒介,持續地產出有用的內容就可以了。
沒錯,我剛剛沒有提到 YouTube Shorts、Instagram Reels 或 Tiktok 等等的短影片格式。雖然短影片可能比較容易做,短期來說也許有平台的流量紅利,但是它對於建立專業形象和建立信任感的方面來說,我認為長期效果還是有限。
所以,如果你的目標是為了建立專業形象和開發長期客戶關係,讓你的音樂生涯可以走得更遠,還是需要花很多心力,產出有深度、對觀眾很有幫助的內容才可以。
其他工作
以下是一些跟音樂相關、但也許不是直接跟音樂系有關的職業:
- 錄音工程
- 混音師、聲音處理
- 現場聲音工程師
- 音效設計
- 音樂軟硬體開發
- 音樂管理、行銷、活動策劃
- 音樂評論家、藝術記者、作家、顧問
- 出版業:音樂雜誌、音樂網站、書籍編輯
- 音樂商店經營:賣樂器、賣音樂的書、其他音樂產品
- 樂器製造和維修
- Podcaster
自由工作其實更穩定
我身邊的大部分音樂人,收入來源都是綜合的,只是每個人偏好的比例不一樣。像我的話是以教學工作為主,也許佔了 60% 以上;也有其他人是以製作或演出為主,但真的滿少人是只靠一個職業得到 100% 的收入的。
你也許也有注意到,本文提到的大部分工作都是接案性質,而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工作。我從二十年前開始工作到現在,除了當兵的那一年之外,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朝九晚五的工作。有些人可能會覺得這樣的接案工作收入不穩定,但我的意見是,這樣的工作形式其實才是最穩定的。
因為當你同時做五種不同的工作,有三十個不同的客戶的時候,你完全不需要擔心突然被公司裁員而損失全部的經濟來源,也不需要看老闆的臉色做事。如果有某個客戶很難搞、讓你心情很差的話,你完全可以直接把客戶 fire 掉就好。
當然,這樣的工作形式也不是適合所有的人。要當一個自由工作者,其實是需要滿自律的:你需要自己管理自己的時間、定期生產內容、在線上和線下尋找客戶,還要一直進修提昇專業技能,也要有紀律地存錢、投資等等。
結語
所以今天我的結論是:學音樂、唸音樂系畢業的人,跟別的科系相比並不會特別容易餓死;而且你還有更大的機率可以做到工作時間很自由、收入也不錯的工作。
當然反過來說,不管你是從什麼系畢業,如果專業能力不夠或是不夠自律的話,就是一定會過得很辛苦的,音樂系當然也不例外囉!
再加上最近 AI 生成音樂技術發展得有夠快,最近幾年音樂創作和製作的方式一定會有很大的變化。在接下來這個只要打一行文字就直接能夠讓 AI 產生歌曲的年代,我們音樂人到底要怎麼產生價值,也是需要去摸索的問題。
總之,身為一個音樂人,只要保持對學習的熱情,還有對新技術的好奇心和開放心態,一直去提升自己、修正跑道的話,應該就不需要太擔心會餓死了。至少我希望是這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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